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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-------------------我是分隔線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    「驢子,快走啊!」

     通往隱芳城的北郊道路上,旅人與一頭毛驢困在滂沱大雨之中。

     固執的毛驢不知發什麼癲,打從下起傾盆大雨之際就不肯乖乖往前走,弄得現在連人也跟著困住。

旅人衣裳濕透,儘管拉起兜帽稍稍掩住半張臉,但仍無法阻止料峭寒春帶來的冷意。她全身發抖。

    「該死的大雨。」南方的春天經常下這麼大的雨麼?她開始咒罵起來,為這進退兩難的處境。

「天殺的老醉鬼!若不是又一頭栽進酒缸裡,我又何必跑這趟遠路。」她粗率抹去淌進眼皮,刺激得眼睛疼痛的雨水。回頭又啐道:

「你這頭該死的驢子,明知道我趕著回去,偏賴著不走,難不成反要我馱你?」

她話至此,驢子竟然發出嘶嘶鳴響,似真想讓人馱回家去。

聞聲,旅人又氣又笑,笑罵一句:「嘖,休想!」

這世道向來都是驢馱人,哪有人馱驢的道理!更何況她也沒那個本事馱得動一頭驢。

    罵得累了,眼見前方道路因為這場春雨而泥濘不堪。幸好沒打雷,不然更是雪上加霜了。忍不住深吸一口氣,又緩緩吐出。不是嘆氣。

她是不嘆氣的。

娘總說,愛嘆氣的人會短命。人生在世,日子就是再不如意,那口長命的氣怎麼也得死死憋住才行。

娘雖然短命早死,但娘這話,她可是牢牢記在心頭,沒忘過的。

唉聲嘆氣確實解決不了問題。沒法子時,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。

就算趕不及把東西帶回去,眼前她也只能盡力。

與毛驢對看兩眼,將驢背上兩只沉重瓦罐取下,放進自個兒行囊裡背著,纏著白布條的小手已微滲出血絲,十分疼九分生受,她忍痛拉起韁繩,半拖半拉著驢子繼續往前走,固執的眼底隱約閃過一抹憤怒與憂愁。

娘死了,她來投靠爹,但沒想到爹竟是個靠不住的老醉鬼,一根活命用的舌頭說不定已嚐不出食材滋味,賴以為生的小小飯舖子眼見要關門大吉了,好幾張嘴靠這鋪子吃飯,要連飯舖子都倒了,以後日子該怎麼過才好?

為生計發愁,是年方十四的丁屠蘇在來到隱芳城以前,想都沒想過的事。

荳蔻年華啊,她心裡卻已經容不下這芳齡少女該有的風花雪月。

許是因為雨下得太大,此時她又心煩意亂,當一輛華麗馬車與數匹快騎往丁屠蘇這方向急馳而來時,她差點來不及閃躲。

還是那頭死活賴著不肯走的驢子頂了她屁股一下,把她給頂到路邊,才險沒被急馳而來的馬車撞死。

跌趴地上,吃了滿嘴泥水,人仰馬翻當下,她耳朵卻聽見有生以來最像仙籟的聲音。

是一個清雅如擊玉的聲音。

「小兄弟,你還好麼?可傷到哪裡沒有?」

丁屠蘇滿嘴泥,未及回應,背後有雙手已堅定地穩住她雙肩,將她輕輕攙起。

雨停了?丁屠蘇才閃過這一瞬念想,刺疼的黑眸便落映進一雙春潭眸子裡。

再一眨眼,她醒悟過來——原來雨不是停了,是有把大油傘撐在她頭頂上方。更確切的說,是撐在那位華衣公子的頭頂上,但因他俯身看她,所以連她也得了庇蔭。

「公子沒事吧——」那撐傘的車伕焦急地道。

「先看看這位小兄弟的傷勢要緊。」那華衣公子輕聲打岔,隨即將呆愣住了的丁屠蘇攔腰抱起。

猛然偎進華衣公子溫暖的懷抱裡,一股若有似無的清冽氣息瞬間鑽進她猝不及防的胸肺裡,丁屠蘇生平,頭一回臉紅了。

她想說,她不是小兄弟,她是個黃花大閨女。她還沒許人,更不曾與男子這般親近過。

可未及說出,又想到,天底下有哪個黃花大閨女得在這種惡劣的天候裡,為求一口飯吃獨身在外奔波的?

思及此,她眼色忽黯,暫忘了眼前的風花雪月。

丁屠蘇被伺候著進了舒適寬敞的馬車廂裡,那華衣公子跟著上了車。

「真對不住,我們在趕路,一時間沒注意到小兄弟你……」那玉質般好聽的聲音繼續說著,令丁屠蘇差點兒又走了神。

直到公子欲進一步檢視她的傷勢時,總算回神過來的丁屠蘇連忙阻止:

「我沒事。只是吃了一嘴泥,有點噁心罷了。」

她連忙就著衣袖抹去嘴邊泥巴,勉強吐出嘴裡黑泥,整張臉卻也抹得烏漆抹黑。

一條潔白乾淨的袖巾湊近她頰邊為她拭去髒污時,丁屠蘇險些沒跳起來。她連忙躲開,半羞赧辦尷尬地道:「這……不用了,會弄髒。」

她邊說,那公子卻仍邊微笑著替她抹臉。

奇妙的是,不管丁屠蘇怎麼躲,公子都有辦法抹到她的臉。

從沒讓陌生男子抹過臉,丁屠蘇窘得耳根發燙,索性一把搶過那條早已弄髒的袖巾,果決道:「我自個兒來。」

她隨意在臉上抹了幾下交差了事,就想將袖巾交還給對坐的公子,卻驀地發現上頭的髒污,忙不迭又趕緊掇回,緊緊捏在手裡。

「呃,這個……髒了。」

「小事一樁,小兄弟不必掛意。」公子溫聲道。那聲音清潤到宛如一塊上好的暖玉,叫她莫名地胸口一滯。

發現自己還是被喚作「小兄弟」,丁屠蘇只能歸咎於這車廂裡有些昏暗,對方必是沒看清楚,再加上她身上穿著跟雲二借來、外出行走方便的舊男裝,乍看之下不像個姑娘家的緣故。否則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頻頻被一個華美公子呼為「小兄弟」,那可真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,公子忽道:

「那驢子是……

「我家的!」丁屠蘇猛地醒神過來,想起方才跌趴吃泥之前,那頭驢子不知道有沒有將她辛苦地自數百里外運回的東西給打翻?

不待阻止,她飛快衝出車廂,竄進大雨中,先檢查驢子的狀況後,才撿起掉落在泥水裡的包袱,急忙探索一番後才鬆了口氣。

還好、還好,瓦罐子沒摔破,不然不就白跑這一趟了。

突然間,雨又停了。

丁屠蘇兩手分別抱著兩口烏舊的瓦罐子抬起小臉,只見那公子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,手中輕持一把青色骨節傘替她撐起一片天,免叫她受風吹雨打。

不知怎地,她注意到他的鞋。

那是一雙白錦鞋,鞋面上銀線藏繡著吉祥紋樣,看來價值鐵定不菲的一雙好鞋此刻卻踩在泥水裡,弄髒了。真是可惜,她暗自想。

可惜完那雙鞋,她才留意到,眼前這穿著一身華服春裳,亭亭立在雨中的公子有著好一雙盈染笑意的眼,像春天的花兒般。

用春日花來形容一名男子,原是不適當的,可眼前這公子溫潤如玉,身上穿著繡出朵朵春花的華服,衣料子一看就知道是上上品。這身衣裳別說是給家裡頭那老醉鬼穿上身,就是拿給雲二穿,也會像是孔雀羽毛插在公雞頭上,不適合、不適合啊。

還是頭一回見一名男子穿著如此花稍,但氣質卻又如此雅緻的。

此地離隱芳城說近不近、說遠不遠,這人又在出現在通往城的要道上。莫不也是城裡人?她剛入城依親不久,尚不熟悉城裡人事……

而這人不是尋常門戶的公子,與她丁屠蘇肯定天差地別。

她趕緊站起來,嗓音有點發澀地道:「公子不必替我撐傘,我……反正我早已經淋濕了。」

「初春雨冷,淋雨容易受寒,小兄弟可是要入城?倘不嫌棄,且讓在下送你一程吧。」

「可我的驢……

「綁在馬車後頭,讓牠跟著車一起走,如何?」

當然是好。丁屠蘇想。她快冷死了,驢子又頑固不聽話,她困在路上進退兩難,總算上天有眼,派了個貴人來幫她,雖然有些不好意思,但此時此刻,她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。

「那……就有勞了。」

正想重新回到溫暖的車廂裡,可公子卻笑意盈盈望著她,笑得有些奇特,叫丁屠蘇一時想不出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岔子。

「呃,公子不是……要送我一程麼?」她訕訕地打破沉默。

「是啊,小兄弟請上車吧。」公子溫聲回應著。大雨之下,他將傘挪到她頭頂上,順手替她接過沉甸甸的瓦罐。

懷中瓦罐剛被拿走,丁屠蘇下意識伸手要取回,但公子催促的眼神使她放鬆下來,暗嘲自己太過緊張。她視若珍寶的物事,說不定在他人眼底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哩。

丁屠蘇原本還想澄清自己不是個「小兄弟」,但上了車的公子已將一件不知打哪來的披風披在她肩膀上,還順手為她攏齊濕髮,這善意的舉止惹得丁屠蘇越加心慌意亂。

她雖不是什麼嬌花嫩蕊,可好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。

大雨之下,落難之時,不得已與陌生男子共處密閉馬車之中,已是十分不得體,更別說接受這般親暱舉動——

只怕這位公子是真誤認了她的性別,否則以本朝守禮的程度來看,他這般待她,恐怕得把她娶回家才能交代得了。

幸好,幸好她只是個「小兄弟」,也幸好她心裡頭沒什麼不良念頭,不然鐵定趁機表明自己的身份,叫這位無辜的公子非得給她個「交代」不可,也算他遇上了個善心的人。

「可還會冷?」公子問。顯然是留意到她先前一直在打哆嗦。

「還好。」冷是一定的,但起碼比繼續在外頭淋著冷雨好。攏緊身上披風,丁屠蘇視線轉向擱在公子腳邊的瓦罐,有點怕罐子翻倒。  

  隨著馬車起行,車廂裡靜謐的叫人臊亂。偏她又不是那種很容易與人搭上話的人,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說點什麼,好讓此時處境不會那麼尷尬?

注意到她的視線,公子笑問:

「這瓦罐裡可是裝著寶?我瞧小兄弟從方才就很緊張這兩口瓦罐呢。」

「不是什麼寶。」總算解除了短暫的沉默,鬆了一口氣,丁屠蘇說:「只是家傳的醬料,怕翻倒了,才留意著。」

「醬料?」公子的語調裡有一絲好奇。

丁屠蘇解釋:「是陳年缸底老醬汁,就剩這麼兩罐了,如果不小心翻倒了,我家那飯舖子怕也要倒了。」

「小兄弟家中是經營飯館的?」

「算不上什麼飯館,只是爿小舖子。」

「也在隱芳城裡麼?」

丁屠蘇點點頭。

「在下隱芳城人,說不定有聽過小兄弟家中的飯舖子。」

丁屠蘇勉強笑了笑。「或許吧,不過我家的小舖子沒什麼名氣,也不曾招待過像公子這樣的貴客。」

對坐的公子一看就知道,他是那種家裡有著成群大廚為他準備餐食,即使出外用飯,也只會到有名氣的大飯館、茶酒樓的那種貴客。家裡那爿簡陋的飯舖子雖然也有些工人、腳伕來吃飯,但自她依親以來,還不曾見飯舖子招攬過像樣的生意。

「可我方才略略聞到罐裡的醬汁氣味,覺得十分香郁,倘若這是小兄弟家中飯舖子用來調理飲食的醬料,如此美味,應是遠近馳名。」

「公子看我,覺得我是那種遠近馳名的飯館裡的人麼?」她衣著陳舊,臉上只差沒寫著「窮酸」兩字,家中的飯舖子也沒好到哪去。「我們買不起昂貴的食材,做不出山珍海味、龍肝鳳髓,平時不過只是準備些粗食淡飯,供過路行人吃個便飯。公子今天仗義相助,我原該請公子到我家飯舖子來盡心招待一番,但只怕拿不出什麼好菜色,是故不敢相邀,還請公子多多包涵才好。」

丁屠蘇的談吐語氣,叫公子特別瞅了她一眼,唇角微動,卻沒再多言。

之後又是一陣寂靜。

丁屠蘇沒說話,公子也淡定以對。

許多年後,丁屠蘇對於自己沒能在後來的這一段路程上主動多與公子閑聊,感到相當懊悔。

前往隱芳城的路上,眼見城門就在前方不遠處了,她終於忍不住詢問:「不知公子尊姓大名?」

雖然只是萍水相逢,可她心裡想知道這個人是誰?哪怕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,或許她還會記得曾經有個人無意中在她心裡留下一片蕩漾……

公子收回他淡然打量的目光,在她屏息中,微微揚唇:

「顧飲芳。」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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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日子很苦逼,

論文寫得很累,

陷害大家一起來跳坑好了。^0^

所以,暫時沒有後面的了。

故事名稱暫時神隱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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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eixiaoyo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1) 人氣()